“沈大哥…”柳枫璟在对方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，好不容易止住心头酸涩，歉疚地看向沈万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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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万州大拇指轻抹他眼尾绯红，温声道：“你不用多说，我懂。”此前柳枫璟便有提及，整个霸刀山庄除却柳凌晟和徐妈妈，便是柳雁回对他最好，如今看来，这好，明显并非只是兄长对弟弟的好，而是夹杂了其他。

这并非柳枫璟之过，沈万州也不需要他来解释什么，更何况，比起自己，小璟更加为难。

“沈大哥，看见三哥那样子，我真的很难过。”柳枫璟脸上带了些茫然，“他以前便对我诸多照拂，每一年都会记得我的生辰，还会陪着我一起去祭奠母亲。我依赖他，信任他，觉得同胞兄长也不过如此吧？”

“我从来没有想过，他竟是喜欢我的…”被他亲吻的那一日，心中仿佛有一座塔坍塌，可在此同时却又有另一种感情悄然滋生，令他失落之余却又暗生欢喜。

只是那个时候他并未多想，因为他像个傻子一样恋慕着柳凌晟，所以忽略了那一份感情。

而后出事，他只想将过去埋葬，更加不敢提及往事。

他以为他就这样忘却前尘，从此与沈大哥相知相惜，就此终老，可柳雁回却寻了过来，戳破了那一层本就脆弱的窗户纸，令他陷入两难境地。

不，他不恨柳雁回。对方又有什么错呢？他默默关心柳枫璟十来年，因为知晓柳枫璟心底有人，从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半分私心，一直无言付出。反而是他，自私贪婪，明明有了沈大哥，却仍旧贪恋柳雁回的好。

柳枫璟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怜，像是大雨里被淋湿了毛发的幼兽，好不容易寻着了一个容身之处，又还想要暖和的被褥，可口的饭食。因为拥有的本就不多，所以，他更想去留住所有对他好的人，最好是像貔貅一样，把所有的东西一吞进肚子里就再不要失去。

柳枫璟明明不是爱哭的人，可这一刻，眼泪却再次夺眶而出，仿佛流干了泪水，心底那可耻的想法便能随之东流，不复再见。

他难过，沈万州只会更加心疼，他将对方再次拥入怀里，忍着涩意，半是妥协，半是咬牙切齿：“小璟，如果，如果你不忍心，我…我不介意！”

“…沈大哥？”柳枫璟难以置信地抬头。

“我只想要你过得快乐。”沈万州唇角露出苦笑，眼里却仍旧柔情，他微微俯身在柳枫璟唇间印上一吻：“别的，我可以不在乎。”

“对不起…沈大哥，对不起…”柳枫璟心底的难过不可抑制，除了说对不起，已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柳枫璟夜间睡得不好，辗转难眠，脚像是坠入冰窖一般寒冷，沈万州一觉醒来察觉，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，才令他终于安眠。

冬日温和的晨光透过窗棂在脸上洒下一片光斑，柳枫璟悠悠转醒，眼睛肿胀，睁开眼还觉视线不清，已然见着沈万州在床边坐着，拿着个剥了壳的鸡蛋套上布袋正往他脸上伸来。

“醒了？”沈万州微微一笑，“我正要叫你。你眼睛肿得厉害，先闭上我给你揉揉，不然可没法出去见人。”

柳枫璟依言闭上刚刚睁开的眼，察觉一片温热袭来，舒服得紧。

待得鸡蛋上的温度褪去，沈万州收了手，三两口将鸡蛋吃下，才道：“先起来洗漱，我给你熬了粥，趁热吃。”说着欲走，被柳枫璟拉住了手。

“沈大哥…”

“小璟，别想太多，”沈万州轻拍他：“我们让一切都顺其自然，好吗？”

“嗯…”

沈万州出去盛饭，却看见了站在院子外的柳雁回，他眼神一暗，心下有些恼火。

明明与小璟说不介意，说要顺其自然，可见着别人觊觎自己的爱人，他仍旧会感到愤怒。

他早晨醒来看着小璟沉睡的面容时在想，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，他便不会遇到小璟，更不会与他结为情缘。小璟可能会与柳凌晟在一起，可能会与柳雁回在一起，就是不可能和他。

他们本不该相遇。

所以，他已经能够拥有站在小璟身边的权利，又该怎么去阻止？

可看见柳雁回的这一刻，他才发现，原来要将自己的爱人拱手让人，是这样令人痛楚。

他昨日还能随着小璟叫两声“三哥”，今日却不想与对方说一个字，他眼神一晃而过，钻进厨房盛了粥，再端往房间。

冬日里宴席多，酒楼生意繁忙，沈万州与柳枫璟道了别，也不去提外面有人在等，出了门便目不斜视地错开柳雁回，往镇里去了。

柳枫璟在房内收拾东西顺带消食，忙完后又静静地坐了半晌，听得窗外积雪坠落林叶的声音时才想起自己昨日要酿的酒还没开动，便起身往外走。

柳雁回的身影猝不及防闯入眼中，柳枫璟心头一跳，不自觉四望搜寻沈万州时才想起他已去了酒楼。

柳雁回身上衣裳已有些湿润，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，又是否有与沈大哥碰过面？柳枫璟无处得知。他扣在门边的手有些用力，与柳雁回遥遥对望片刻后才接着往厨房走，要进屋时迟疑片刻，侧过头道：“…进来吧。”

柳雁回动了动僵硬的双腿，拂去衣上露水，推开了被沈万州关好的门。

柳枫璟到得厨房，才发现东西已经都被沈万州收拾好了，他一时无事，拿着个抹布在灶间擦来擦去，察觉到身后响动也没有转身，依旧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忙碌的样子。

沈万州说他不介意，只希望他过得快乐，他却无法做到当真不顾对方心情，于是他便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柳雁回，哪怕方才心软请他进屋。

柳雁回倚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。

他昨日离开此处便随意寻了家客栈住下，思绪纷乱地坐了一宿片刻未眠，天亮了便又不自觉走了过来。

他其实想了很多，想既然阿璟已经有了情缘，自己便该如以前一样退避其后，只要阿璟过得好就可以。又想，阿璟并不是非柳凌晟不可，他为什么不去为自己争取一下？他能感觉到阿璟对自己的不舍，这让他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。

他并不介意沈万州的存在，毕竟，是对方陪着阿璟度过了那一段痛苦的日子，而他迟迟来到，有何理由去阻止？

他如今只想为自己在阿璟身边谋求一个位置，用来存放他十年的深情。

“阿璟，”柳雁回出声唤他，“我在旁边空地里修一座院子，留在这里和你当邻居，好不好？”

柳枫璟手上动作一顿，“你不回霸刀了吗？”

“有大哥在，我回不回去都没有关系。”柳雁回轻声，“阿璟你知道的，我本就对生意没有兴趣。”

是，柳枫璟确实知道比起做生意，柳雁回更喜欢守在刀炉旁心无顾忌地去锤炼一块顽铁，看着他们在火光里蜕变成一柄宝刀。

可那样的权势，当真能够说舍去就舍去吗？柳雁回并不像他一般接触不到权利，反而颇得庄主重用，若不再回去，怕是会令人失望吧？

只是，心底暗生的窃喜又是为何呢？

“…你若不愿回去，便留下吧。”他最终这般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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